三餘札記  四

寒夜客來酒當茶，住在文蘊居

古人常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這個靠，在昔日真有投靠的意思，在那個吃住都不方便的時代裡，出門在朋友家打尖過夜是個很平常的事。人情也在彼此依靠之下顯得濃厚。

如今，誰家的客房住過客人？

甚至，家裡的客廳一年招待過多少次客人？

荒野從成立第三年起，就大膽地推動「家庭接待」，證明在台灣這樣一個似乎已逐漸功利、險惡、可怕的地方，仍有真摰、信任與溫暖的可能。
　　
在1992年春天，與蘊慧及朋友一起到歐洲遊盪近一個月，一半以上的時間是在不同國家的朋友家裡打尖，另一些時間睡在火車上或小旅館裡。

在比利時有三天住在安特衛普的朋友家中（台灣女人嫁給比利時人），當時她除了在家照顧兩個小孩子，有空時去大學修修課，空檔還到餐廳打工，她說要多賺些錢，明年在小庭院裡蓋間小木屋，讓遠來的朋友有地方可以住，「而且比較獨立的進出門戶會讓朋友住得比較自在」，我與蘊慧聽了很感動，決定我們也要如此效法。於是，在當年暑假，我們在民生社區買的房子就特地挑選頂樓。屋頂有空中花園及小套房，當時就打算有朋友來時可以打尖過夜。

1995年，荒野成立那一年秋天，我們生了雙胞胎。因為住在沒有電梯的傳統公寓對頭一年沒有人幫忙的蘊慧來說（蘊慧是公務員，所以可以請三年育嬰假，自己帶孩子），只好學孟母三遷，找個適合孩子跑跳的地方。

我們把民生社區的房子租出去，租金剛好可以付在白馬山莊的房租。選擇白馬山莊有很多原因，其中主要是相中山莊內的森林幼兒學校，同時有自然山林也有社區隱蔽及安全，另一方面也臨近東湖市區，朋友來訪及生活機能方便。不過當時我們就決定只住六年，等孩子上小學就要另外再找更山裡的地方住。

因此，這六年來，我們隨時留意著花園新城裡有沒有適當的房子要出售。

會想住在花園新城有很多原因，主要是自然環環境之棒加上社區濃厚的人文氣息及其間的能人異士特立獨行的住民之多所形成的氛圍。

花園新城的自然環境簡單的比喻，是人住到山裡去，其他社區（如大台北華城）則是把自然引進社區裡，一個較具荒野生命力，另一種較像設計過的花園。

花園新城是老社區了，已有三十多年，地質穩定，且位居翡翠水庫的水源區，可以確定這一帶不會再有任何施工，房子雖舊但是很穩固（當初蓋房子的建築師們仍住在社區裡），共有一千戶左右，卻有各式各樣的形式，從十坪套房到數百坪有游泳池的別墅，獨棟、雙併、公寓，到電梯大樓都有，每一戶都具不同的景觀與特色。

我們要選的房子有幾個基本前提。

　　第一，限定一個樓層。我們顧慮將來若孩子再大一點，若有不同樓層，大家各自回房，就沒有住在一起的感覺，減少家人溝通機會。
　　第二，坪數要夠大，因為還要給朋友當聚會的場所。
　　第三，景觀要好。我們指的是視野的景深。住在都會區，建築物太擠，人的視線看不遠，連帶的情緒性格胸襟氣度都會受影響（所謂島國心態也是因環境而影響性格的一個形容詞）。
　　第四，稍具隱密感，住在台北市，人太多，因此平常回到住處，希望安靜而且不要看到來來去去的閒雜人等。（有隱居的感覺）。

　　同時符合這四個條件的房子在花園新城並不多，幸好我們不急，有六年的時間慢慢找，總算及時在去年經由維平兄的報訊買下了現在的房子（因此也閒置一年，剛好讓荒野的伙伴打尖當客棧）。
　　裝潢好，正式到山上來住至今不到半年，已來過文蘊居的荒野伙伴已有數百位，大部份伙伴都很喜歡這裡的環境。
　　
        其實文蘊居的裝潢很簡單，比較特別的大概就是我們留下了台北人最需要的──空間。在房子任何角落舉目一望不是蒼翠的森林就是寬廣的天空。至於室內，除了書牆，就是一大張工作桌，沒有其他任何傢俱擺設或佈置（在客廳一小角有一張舊家搬來捨不得丟掉的藤製小沙發及小茶几）。

　　「三更有夢書當枕，千里懷人月在峰。」讀書、交朋友、回歸大自然，這三者是文蘊居裝潢原則及實體，也是生活的全部。其他文明或者物質人工的財貨，向來我們都毫無興趣。總是覺得要看名畫到博物館去就可以，還有什麼珠寶古董比得上故宮的珍藏品，當然，我們也不收藏自然，因為我們要回到自然裡去。
　　耶穌曾說「你看野地裡的百合花是如何地在生長……就是所羅門極榮華的時候，他所穿戴的，還不如這花的一朵呢！」為什麼所羅門王無盡的財物榮華竟比不上野地裡的一朵百合花？只因為啊，那個生命力，那種生命的美，生命的奧秘吧？
　　
　　因此，親愛的朋友，若到文蘊居來，除了有一個大的空間可以讓大家開會辦活動之外，平常沒事，歡迎各位來看看書、聽聽音樂，當然，最棒的享受是泡杯茶或咖啡，或拿著酒，坐到陽台聽聽天籟，眺望台北盆地四周的山以及其間的紅塵煙雲。

李偉文2002.12.17